一
说来还是春。
春，生机勃发。
总惦记着要种点什么。
难得路过花市，眼里看的却不是花，而是秧苗。当眼前出现已经结了果子的西红柿，当即败下，美滋滋地搬回家。
将它们放在朝阳处，时常探望，好奇果子会长多大。能做的，还有浇水，浇着盼望。
个头倒没见长，却见它们的颜色变黄了，不是想象中的红。颜色倒不重要，它们是西红柿，它们成熟了。已经足够。
不舍得摘，一直到叶子都枯落了，果子也不再新鲜，还是将它们留在枝上。看着，比吃进去，更让人满足。
清明假期飞了趟南京，回来时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，里面装着三棵秧苗，一棵黄瓜、一棵茄子、一棵葫芦。结果是它们都活了，葫芦长得老高，一直在开着花，却一个果子都没结下。茄子还在长身体，一直没扬枝、开花。
黄瓜算最给面子的，花开不停，亦不停地结着扭，许人无限憧憬。
但阳台毕竟是阳台，离地气还有几层楼的距离，黄瓜扭怎样生出来，再怎样缩回去。有那么两三只争气的，还真的挣脱了宿命，由初生牛犊，蜕变为龙钟老生，佝一边偻一边。
依然，只在一边看着，不去摸不去碰，直到它们自己累了，落下来。身形奇特，神态安然。
一花一世界，各何况一根黄瓜呢。
这些年在阳台上折腾下来的结论，是辣椒。
辣椒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应该不苛刻，只要有苗，就一定能健康长大，且一定能开花，然后结出辣椒来。
因为人们想要。
有辣椒，确实好下饭。
虽然第一批收获的只有四棵辣椒，肉质单薄，却是极鲜的，每嚼一下都嚼得出不一样来。
喜欢就对了。
二
从老株上插栽的长寿花，插在一只小小的花器中。
有限的空间与土壤，能正常存活，已经感恩，更何况还有一朵小花捧出呢。
长寿花总是扎堆开放，而仅此一朵的情况虽然罕有，却更艳、更美、更令人动容，不是吗？
一花一世界，原来说的是这里呀。
三
这一年，春花之后，应是木棉飞絮。
当新疆棉花事件开始热议，在城市的街头巷尾，只需稍抬目光，就能看到树上结着的棉花，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什么不认识的花。棉花，名字中的一个花字，是在说明什么吗？
在棉花之前，确实是开花的树，粉色的花朵，秋末始开，一开就开上几个月，人们常称之为“大肚木棉”，而本人更喜欢以“美丽异木棉”相称。往常年份，每到开花季，都会追花，尤其是莲花山公园南门入口处的那一株。却从未留意过，花谢之后，还会有棉花加入，让枝头继续热闹上一阵子。
或许，2021，当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年份。新冠与疫苗，霸占着人们的生活，至于棉花为什么挂在枝头，风吹不走雨淋不掉，都无妨。
四
杨梅熟了。
还是上次见面，也是唯一的见面，舅妈说她的渠道里长着能结出全宁波最好吃的杨梅的杨梅树，待杨梅熟，定要与我们分享。
做得一桌米其林五星水准饭菜的舅妈，言谈举止，都是个认真的人，那份认真中，是对家乡的爱，也是对家人的爱。
当物流通知杨梅到货时，第一时间去拆包装，第一次发现那么完美的包装，连最外层的纸箱里层都镶嵌着一层保温膜，当然了，保的不是温热，而是清凉。层层包装之后，每一颗杨梅，都被护得很周全。
舅妈说，杨梅已经被冰了一路，不适合再次放进冰箱，最好立刻马上吃光光。说得认真，听得也认真。那一晚，全家人围坐桌旁，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着杨梅，每一次咀嚼与吞咽的，都是甜蜜的味道。杨梅不常吃，这么好吃的更是如此，怎一个美哉快哉。
接着，刚在朋友圈里看到乒乓球大的杨梅的图片，就有老沈方面的信息递过来，说在仙居排着长队的寄货点，搞到了正宗的仙居杨梅，以大自居。琴琴在一旁，一边肯定，一边又自我否定，呢喃着今年的雨水大，杨梅不似往年，甜度上总觉得差了火候。
一时是宁波最好，一时又是宁波最大，宁波的好，又岂在杨梅这一件上。有家人在的地方，就有牵挂，被记挂，总是心中最暖、最甜。
咱深圳也是有特产的好吧，比如荔枝。荔枝虽然也不易保存，但相比杨梅则好太多了。一时间，深圳与宁波之间的航路比较忙。因为疫情的反复，深圳航空业务有所停顿，但有公路啊，全程冷链，顺丰工作人员说在这一点上，走公路比走空运更保鲜。
当荔枝与杨梅相遇，必是盛宴，关乎甜蜜、关乎爱。
五
说着说着，又说到了樱桃。
大连的樱桃，比山东的要晚一些，哪里有记挂咱的人，就能吃到哪里的樱桃。
樱桃来的那天，一直在下雨。在这座城市，很少有雨，一直下个不停的。逢特殊时期，快递小哥不能将樱桃送上门，只能放在小区门口。
听着雨声，观察雨势，明明看见蛋托上有刚生出的蛋，都没心情去捡了。发现雨小了一丢丢，急忙撑伞去取。回程时要抱着两箱樱桃，还要打着伞，踩着一地雨水爬坡，情形难免尴尬，但为了尽快啖到樱桃的甜美，也是拼了。
拆包装，冲洗，入口，果然，这一季的樱桃更大也更甜一些。
雨天的下午，樱桃是茶，慢尝细品，悠悠芳香。
六
说来说去，都在说吃的。日常生活，可不是吗，总与吃息息相关。
每一天，都因为吃，而成金日，珍贵，不再来。
与吃有关的文化，是的，不用上升，因为一直居于文化的高度上。
一桌精心烹制的美食，据说从前一天夜里就开始制作了，尤其是羊肉，是用手温唤醒的。万物皆有感知，皆需被善待，美食配美酒，辜负不得。
最受好评，尤其是受衣襟好评的，是契丹传法的锅包肉，说比东北饭店里的还好吃。趁着热吃，挟一大块豪情，一小口一小口地慢工入口，唇齿溢香，丝丝缕缕。
周末的家宴，其实不用理由，比如迁居之类的。即使最近的深圳人民，在为保住绿码与紫码而战斗，依然是邀请一出，即踊跃参与报名接龙。
餐间小插曲播放，锅包肉尚未出锅，即传来小区即将被封的消息，一向缺乏安全感的人，老婆孩子都不顾了，抬腿就跑，跑得那叫快，唯一不忘带走的，是口罩，其他都是袖口的云彩，夏天装短袖，袖口本就先天不足。
日常生活中的话题，就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地续着，写着。
七
还是四月的时候，四姐生日。
四姐特意穿了一件新衣服出场，拍照时还把C位以及鲜花让给了大姐。姐妹在一起，说说笑笑的，总是命运予我们美好和善待的一面，向着阳光，生长、过活。
一句生日快乐，是真的快乐，家人相伴的快乐，与鲜花、蛋糕与美食美酒共情快乐。
八
一年即将过半，日子以时段来划分，有时候标志清晰，有时候则并不明显。唯一桌好菜，印象更深刻，尤其是有图片留下来时，想忘记都难。
同龄人或者说是同辈人在一起，话题相通，一箩筐一箩筐的，无外乎生活、家常，也可以飞跃到文化层面，比如作画、写诗。
认真做菜，认真写诗，认真吃饭，认真读诗，都是状态。所谓的岁月悠长，越来越是年轻人的事，当下的每一天，都很重要，也更加重要。
没有什么大理想，现世安稳即深深满足。
九
五姐的生日在六月，大家一起庆祝生日，在一家超棒的牛扒店。
第一次知道，端在桌上滋滋冒着油烟的牛扒，除了精选好肉之外，不是越新鲜越好，而是在专门的储藏室里待足了70多天的，据说多一天少一天，口感都会不同，唯有在老板计算好的日子请上餐桌，口感才能达到最佳。顾客吃下去的，绝不仅仅是一块牛肉，而是一次次的试验和一天天的等待，是等待的力量，铸就完美。
处于互联网编织的新时代，一切都在更新，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更新，尤其是观念。存在即合理，接不接受，适不适应，要看个人的造化。对这个世界敞开，那么便会有理解与包容。以善先行，善是本。
五姐生日那天，家养的两只鸡生下的蛋，完好的刚好有六枚，是衣襟的小小心意表达。彼此之间的爱，才是很容易脱口而出的那一句“生日快乐”的根本。
十
端午节，六姐一家第一次在深圳度过，感觉和在北方过的节很不一样。比如没有早起踏青的习惯，艾草要去买而不是采，粽子除了甜的还有咸的，等等。
可不是吗，就连孩子们手上都会系的五彩线，衣襟的都给忘记了，这忘性是有多大呢。
节日不像是节日，越来越不像是节日。但六姐在，就不一样了，六姐说，只要没特殊情况，以后的端午节家宴，承包了。六姐说的不是豪言壮语，而是大实话，知道六姐说到做到。
有一段时间没去六姐家了，虽然离得很近，平日却都忙。楼下的游泳池开放了，若是也住在这个小区，衣襟怕是要有空就要往里面跑吧。
餐前拍了合影，看着照片，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怀里少了一个孙子抱。其实也不急，很快就能抱上了。同样没抱上孙子的六姐也快了，照片中已经有了新成员，未来可期，指日可待，像老话说的，该来的终究会来。
十一
良子外甥领了证，请大家吃饭，家人轻轻一聚，就是30多口，大家庭人丁兴旺，是真真的实情。
九月会有一场婚礼，衣襟要上学，怕是不能回老家参加了，更谈不上帮忙。只能将婚礼现场的那份喜悦，交与遥想，祝福一对小夫妻，相依相伴，恩爱到白头。
都是美好的事。
十二
一个暴雨将至的夜晚，坐在廊下吃小烧烤，看着乌云滚滚翻扣过来，然后是雨滴成帘。
细细碎碎的雨水，打在脚边，湿了空气，湿不了心情。
人生几何听雨落，家人相守到白头。还有什么，比家人在一起，更幸福呢？
最是人间好风景，急风骤雨叙闲篇。没有什么，比此时此刻更美好了。
那一晚的香蜜湖1979，因一整个天空或浓或淡的云，还有一场不算是突如其来的雨，而注定，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。
十三
夏天，多雨。
突然就下起了一场雨，一场急急的雨。
然后雨停，太阳出来。
花间、叶上、还有护栏、果子，都被雨水洗了一遍，眨眨眼，抖抖肩，重面世事，清清爽爽的。
忍不住请出相机，将它们的样子，影下来，任那些雨滴滚动，在刚刚过去的雨里。
夏天是美的，雨是美的，眼睛也是美的。
十四
茹妹妹总说自己在深圳只有一个亲人，那就是咱。被一声声叫着姐姐，虽然分分钟感受着被信任的幸福，却也会自责，这个姐姐做得完全不称职。
每天看着茹妹妹流着汗跑步、晨练，飞来飞去地读书、学习、充电，还有机智、温情地与爱人、婆婆和儿子之间保持良好的亲密关系，时时抿起嘴角跟着茹妹妹调皮的文字而欢喜，也励志。
茹妹妹在附近开了一间工作室，主攻青少年的心理问题和自主学习能力。工作室取名“如果教育”，取茹结出来的果子的意思，用字巧妙，朗朗上口，好记，还不乏趣味性。茹是媒体人出身，对中国文字的理解和运用，功底不是一般深厚。
开业那天早早出门，准备带上一个花篮。记得超市门口有个卖鲜花的柜，结果发现辙了，也确实，最近买东西是很少去超市的，所以对于超市里的变化并不掌握。又想到带些水果过去，离超市不远处有个百果园，没想到那个店已经易主，正关着门装修。能选的，就只剩下了钱大妈，除非提前预订，否则果篮就别想了，零散的水果倒不是问题。既然茹是自家人，那么也不会怪罪，实用也好啊。如此，轻轻松松就原谅了自己。
提着一袋子水果去参加开业式，若不是自家人，谁好意思啊，偏咱就好意思。
就像这一早上的意想不到一样，想不到在茹妹妹的工作室里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，住在楼上的邻居佳佳，竟然是茹妹妹的合伙人，还真是无巧不成书。茹妹妹说来过佳佳家吃饭，也来过咱家吃饭，却不知我们是住在一个小区，而且是楼上楼下的邻里关系，这世界还真是奇妙非凡。
跟着一群爱学习的人一起度过了一个上午，若不是茹妹妹，不会接触到6Q的概念，也不会知道动力催眠是说的什么，收获很不一样。
那天刚好是5.20，茹妹妹还为到场者精心准备了一枝花和一盒糖果，让这一个5.20，与其他不同。
十五
母亲为她的小胖猪外孙绣的一对枕头，一直存放得好好的，偶而翻出来看看，那是母亲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气息。
将母亲一生的经历写下来的想法，存在很久很久了。自2020年的最后一天起，历时四个月（寒假与春节期间因家事完全停笔），断断续续地写了下来，共计11万字，命名《母亲》。全篇以记事、叙事为主，将姥爷、姥姥和舅舅、姨妈，还有爷爷、奶奶和二个姑姑的人生也穿插其中，时间跨度大，人物关系复杂，经过多次与家人之间的访谈和探讨，终于完工，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吧，虽然文字中缺乏读者们想要的文学性。
其中，就写到了母亲手绣的这些枕头，小胖猪是属牛的，所以其中一只枕头上绣了一头牛。母亲被相亲时的理由，就是打花线。母亲爱绣花，绣工好，会画花样，还与时俱进，那只抱着大胖鱼的小花猫，就是母亲根据《婴儿画报》上的图案copy下来，再绣到布上去的。仔细看那一针一线，无疑是完美之作。
写是写完了，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，心头反而时时泛起沉重。母亲一生的孤独与疼痛，桩桩件件，真真切切，感同身受。虽然晚年的母亲是幸福的，却总觉得时间不够久，没让母亲再多享受一些时日。
这世间，总有遗憾。
十六
七姐妹的旅行，因为疫情，已经停顿很久了。下一次旅行，会是什么时候呢？
不管什么时候，服装备起来，总是没错的。方案思来想去，最终决定买回空白的T恤，自己画。
最初的想法是请衣襟主笔，画鱼，要求是大姨的那件画一条鱼，二姨的画二条鱼，依次类推。至于鱼长什么样、穿什么衣服，则交由衣襟自己拿主意。给衣襟也买了一件T恤，不做数量要求，可以想画多少条鱼就画多少条。衣襟笔下的鱼，还真是想怎么游就怎么游，完全不设方向与套路，画一堆没问题，若只是一两条，就难落笔了。
画到大姨的那件时，衣襟一落笔，就发现方向斜了，大小也不够，只好改画成了四条鱼，给四姨将就着用，因为四姨与大姨的衣服尺码相同。画到这时候，衣襟也意识到了鱼鳞的重要，上百度去搜了个完美的图，然后照着画下来，鱼鳞的色彩则由衣襟自行搭配，完工之后感觉还不错。
然后是给二姨画，画两条鱼，一条追着另一条。还是画小了，帮着衣襟加了加边，多多少少起到一些增大的作用。
越画越顺手了，还没画的，却只有五姐和咱自己的两件。最喜欢的，是五姐的那件，按彩虹排色，五姐排的是青，所以鱼身多使用青色系，色彩搭配特别舒服。咱的那件是最后画的，主调是紫，七条小鱼虽然也规整，但在调性上相比五姐的那件，是闹了些。
开始时没经验，在T恤的前层做画时，马克笔的颜色会透过去，渗到后背的那层上。后来发现了，再画时在衣服中间塞进一块硬纸板，解决了渗色的问题。
包括衣襟在内的八件T恤绘制完成，发现为此特意购置的马克笔，颜料还很充足，不如在后背上再画几笔，尤其是最先完工的衣襟那件，新图案可以将渗透的污渍进行遮盖。
于是，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，在七件衣服上一一书写，还加了相应数量的爱心。画到衣襟的那件时，问衣襟要怎么写，衣襟说写“八妹”吧，就写了八妹。画的写的，原本就是随性，随心情就好。
衣服完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，清明、五一小长假也有出行小游，但端午前，深圳的疫情突然反复，原订的三亚行不能不明智地取消，不给别人添麻烦，也不给自己添麻烦。
七姐妹旅行，远行，还要等。等到什么时候呢？什么时候，都得等着。
是的，等着。